女性起名用字的局限性
人群中最基本的类别是男女,从名字上一望而知其为男性抑或女性,是人们起名时常要考虑的,所以名字上的性别区分很普遍,中外皆然。如果我们看到妇女用的是习见的男性名字,或者男子用的是习见的女性名字,心里往往觉得怪异,视为反常现象。所以,清代学者赵翼的《郂余丛考》中有一条“男人女名,女人男名”,搜罗了很多例证,颇寓“奇文共欣赏”的意思。这样说来,通常的男名和女名都有局限性,这是由于人们长期以来的习惯心理,使性别的特征直接反映在名字上。唯是还有歧视妇女的文化传统作怪,女性名字的用字局限性更大。
由于汉字本身能够表意,字形上即能反映女性的色彩,如“女”字旁的字大都成为妇女命名的专利,很少例外。比较常用的名词如娘、女、姑、姨、姐、妹、姬、娥、媛等,名字有杜秋娘、王玉女、梅姑、巧姐、杨八妹、杜十姨、虞姬、蔡文姬、琼娥、黄媛介等;形容词如蝉、娟、妓、好、媳、.婷、妙、媚、娇、婉、娴、妩、嫣……名字有静蝉、慧娟、玉妓、月好、芳聘、淑婷、妙常、顾媚、凤娇、静婉、碧娴、绛妩、嫣然,等等。
古代传说中的女性,她们的名字也被加上了女旁,如拎土作人的女蜗,黄帝之妃嫘祖,帝尧之女亦即帝舜二妃娥皇、女英等,都是如此。雄才大略的武则天可谓女中霸杰,做了皇帝,给自己取了个名叫“曌”,专门造了这么个字,形容自己如日月当空,普照天下,然而后世流传的有关她的故事,却称她为武媚娘,不让她的名字脱去脂粉气。
闺中之物最能代表女性特征,又能象征妇女的从属地位,所以是常见的女名。用首饰一类的字如钗、簪、环、钏等,名字有宝钗、秀簪、玉环、宝钗等。用服饰一类的字如裳、裙、锦、绣、纹、绮、缨等。名字有云裳、翠裙、锦茵、玉绣、小纹、茂绮、秀缦、朱缨等。用化妆品一类的字如粉、香、黛等,名字如玉粉、香兰、黛眉等。也有用女红什物一类的字,如针、线、纫、台、瓶等,名字有玉针、红线、纫蕙、英台、银瓶等。有直用闺阁字的,如闺臣、绣阁之类。
封建社会中的妇女,被看做男子的财产,也被视为玩物,是男人们游心娱目、消遣取乐的对象。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叫做“士为知己者死,女为悦已者容”,妇女能和男子献身精神相映衬的就是取悦于人,她们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服务于男性。因此女名又被局限在风花雪月、芝兰禽鸟的圈子里.名字本身要有一种美感,但不是壮丽的山水画,要的是细腻柔美的花鸟图。香草喻美人,女性名字选用花卉一类的字独多。如花、草、芝、兰、蕙、荃、英、菊、莲、荷、苗、梅、桃、柳、杏、榴、莉、薇、茜、莎等,名字有院花、春草、湘兰、琼芝、抚蕙、荃君、芷君、琼英、悦菊、香莲、碧荷、漱苗、香梅、春桃、柳黛、杏君、石榴、馨莉、秋薇、碧茜、丽莎等。用禽鸟一类的字也多,但不用猛禽之名,如鹰、华、鸳、袅之类,而只用凤、莺、燕、鸿、雁、鹃、鸳鸯等,名字有鸣凤、玉鸯、春莺、飞燕、惊鸿、秋雁、紫鹃、鸳鸯等。
色彩艳丽的字眼、形容词和柔美的景物,是女性名字常常选用的,如彩、艳、秀、美、丽、倩、青、翠、素、红、绿、紫、黄、月、云、霓、雯、露、雪、霞、冰、霜等,名字有彩纹、曼艳、月秀、黛美、多丽、碧倩、玉青、素心、小红、绿荷、紫绮、黄绮、抱月、彩云、丽雯、白露、绛雪、春霞、冰心、菊霜等。
女性的世界既然被男子主宰,她们的品质和行为也只能适应男性的要求,“贞静幽闭,端庄诚一”是其标准。《女论语》规定,女子行走不能左顾右盼,说话不可掀舌露齿,坐时不得扭腿动膝,站立不能摇摆裙权。高兴的时候,不可张嘴大笑;气愤的时候,不可厉声呼喊。五代以后缠足的风气流行开来,为男子所欣赏的轻盈婀娜的病态美扼住了妇女的活力,柔顺驯服益发由教条变为现实,成为女性的风范。至于贞节,作为对妇女品德的苛求,不知残害了多少妇女的生命。在女名中使用女德类的字有贞、淑、端、庄、娴、倩、静、婉等,名字如贞秀、淑仪、玉端、丽庄、娴倩、静玉、婉珍等。(女名及用字参见《中国人名的研究》)
现在我们提倡了几十年的男女平等,歧视妇女的现象大为减少,但积淀在人们心理上的历史文化观念仍然在起作用,女性的名字与传统文化的妇女观仍有联系。徐一青等所著《姓名趣谈》说:
如果你去问一个在大学里学习的男大学生,在没有人介绍的情况下,他在第一次互未见面的约会中,是愿恋碰到一个叫李胜利、张万有的姑娘呢?还是一个叫谢静淑、陈婉萦的姑娘呢?答案肯定是后者。因为前一类名字一点也不能叫人想象出女性的美和特点来,引不起男女之问的情絮,尽管在实际上名叫李胜利、张万有的姑娘,可能要好过名叫谢静淑、陈婉萦的姑娘多少倍。
巧得很,作者认为人们感兴趣的名字恰是表示女德的字眼。看来人们对女性的美和特点的看法还很难摆脱传统的观念,可见歧视妇女的现象虽然日渐消失,而人们有关妇女的观念已形成心理定势,潜藏在意识的深处,很难转变,贞静娴雅的女性仍是男子的理想伴侣。如果真有那么一天,女强人、铁女人成为女性的大多数,大约这类而今能够引起情絮的女名也就少见了。